吕少斌


小孩小孩你别馋,过了腊八就是年。二十三,糖瓜粘;二十四,扫房子;二十五,磨豆腐……每当进入腊月,这耳熟能详的歌谣就会勾起我许多关于年的记忆。在这些记忆中,印象最深的就是童年老家杀年猪。

杀年猪是很有仪式感的一件事。我小时候家家都养猪,有的甚至还养两三头。杀年猪时猪血是不可缺少的东西,收集起来后做成血豆腐或血肠很是美味。

等猪血流尽,猪头耷拉了,就要给猪煺毛。煺毛是个技术活儿——要把握火候,水温过热会把猪皮烫死,肉皮通红,猪毛裹在毛囊里退不干净;水温达不到,猪毛煺不下来,只能事后用刀刮,这样的肉品相不好,吃着扎嘴,也不卫生。所以,这个时候人要多、手要快,大家七手八脚配合起来,尽快将毛煺净,并将猪蹄的外壳掰下,然后将猪抬到院里分割处理。

这时,杀猪的人先把心肝肺等内脏掏出来挂到高处,再把大肠小肠掏出来收拾干净盘好。杀猪这天,猪肝猪心都煮出来与血肠一起当配菜吃,但这根小肠是不吃的,要拿到供销社去卖上5毛钱。

猪鬃猪毛也要收起来。一头长得好点儿的猪,猪鬃能卖到两元钱,猪毛能卖到五角到一元。这些钱别看现在不起眼,那时却很实用。当时在生产队劳动一天才挣五六毛钱,在外面干临时工一天才挣一块零五分钱,而二分钱能买一支铅笔、一块橡皮、一包火柴,三分钱能买一个横格本,五分钱能买一个田字格本。卖猪鬃猪毛能得一两块钱,也确实是家中一笔不小的收入了。

收拾大肠小肠要把粘在外面的脂肪撕下来,这些脂肪人们叫“水油”,而贴在肋巴扇上的脂肪,人们称之为“香脂油”。这些脂肪事后可炼出一到两坛荤油,是每个家庭炒菜做饭一年的用项。收拾完大肠小肠,再将猪按部位剔好,割成一块一块的方子肉,也就大功告成了。事后,大人会把这些肉放到大盆或者缸中冻上,可以慢慢吃到来年开春。

每次杀猪炖肉时,家里人都会把靠近猪脖子的肉或者肩割下来下锅。当时我还不明白为什么,现在才知道,这个部位平时活动得多,肉的口感好。炒完肉后再炖上一锅酸菜或者白菜,捞上一锅高粱米干饭或者棒子米干饭,叫上长辈和左邻右舍要好的,大家坐在一起欢天喜地边吃边谈。于是,浓浓的亲情和年味,便伴着酒肉的香味四散开来,飘荡在整个山村。

那时家教甚严,我们这些小屁孩别人家杀猪是不会请到我们的,自家杀猪也不会让我们上桌吃饭。我们都是大人吃完了才能上桌。我小时候是大集体时代,一年也吃不上几回荤腥,虽说每次都是残羹剩饭,但丝毫不影响我们对杀猪菜的欲望和感情,照样吃得津津有味,格外享受。

村里还有一个习惯,谁家杀了猪一般都是一家请上一个人,菜吃剩下了,往往给左邻右舍送上一碗尝尝。有一次奶奶家杀猪,我因上学没赶上,奶奶送过来一碗杀猪菜,不知为什么我一口气吃下大半碗,那个香味儿至今难忘。

成家后经常买肉吃,但无论怎么做,再也吃不出当年的味道了。再后来听说村里人都不养猪了,都到集市上买肉吃,杀猪的事只能成为过往。

时隔这么多年,我时常想起家中的杀猪菜、家中猪肉的味道。现在,我们的物质生活已经很丰富,乡村振兴战略已经全面展开,市场产品也瞄准高精特新发展,有头脑有远见的人已将生态养殖绿色养殖列入目标。这是很好的趋势,真盼早日找回家乡猪肉的味道。